张炜《艾约堡秘史》人物形象研究文献综述
摘要:张炜是当代文学史上一个跨不过去的重要存在,作为一个道德理想主义者,延续着对现代化、全球化进程保持反思,对人文精神跌落深表忧虑的传统, 故而其作品具有超越现实的精神和内在诗性驱动的神秘化语言特质。新作《艾约堡秘史》在这一精神线索的联结下,既秉承了张炜所固有的退避的反抗精神,又有所进步和创新,语言和布局上别出新意,精神上也更多了直面的勇气和冷静的思考。本文将对研究张炜本人和作品《艾约堡秘史》的文献进行一个整理综述。
关键词:张炜;《艾约堡秘史》;道德理想主义;人物形象
一、文献综述
张炜是当代文学的一个庞然大物,一个跨不过去的重要存在,因此他的作品也一直都在被研究,被挖掘深意。基础性的观点便是张炜是一个道德理想主义者,对理想主义持之以恒,对人文精神不断跌落深表忧虑,显示了一个作家的担当和胆识。王国维说,中国文学有两个传统,一个是《桃花扇》的传统,一个是《红楼梦》的传统;《桃花扇》的传统是主流,它是人伦的、历史的、民族的、大团圆的,而《红楼梦》的这种传统是人生的、精神的、宇宙的、具有神思的。张炜的作品从《古船》、《九月寓言》、《柏慧》、《独药师》到《艾约堡秘史》一直都一条“一以贯之”的精神线索,它是符合《红楼梦》的传统的,即大地、万物、宇宙在张炜的笔下都是具有灵魂的,因而精神便具有了超越性。用马克斯·韦伯的一句话来说:只有从“尘世”中抽身出来,才会有时间和力气来思考和捕捉那些神秘的感觉。张炜的小说中一直有一种精神世界和世俗世界的对抗,其实是他想从这个世俗世界里面逃离,找寻精神世界中那些神秘、不可知、不确定的事物。在这一层面上重新理解张炜,便可以窥探到他在这些小说中都是以一个保守的身形、退避的姿态表达批判的立场,他对现代化和全球化的趋势是存在暗自抵抗的态度的,在他的文学世界里,多得是对父辈、古代、古典的强调,对传统的强调,对中国士人传统的强调,对“野地”本身的强调,包括他现在对人类童年的强调、对儿童文学创作的巨大热情,都显示了他的这一倾向。王侃在《古船的批评史及其他》中,还提出张炜独特的诗性语言是个本体性问题,而不是语言问题或技巧问题,即是对“存在”的一种体验方式,是作家的一个总体性的心灵状态、精神状态。即便张炜写了大量以乡土、乡村和农民为题材的小说,但他的叙述语言并不会努力地贴靠乡土,而是处于一种高调式中,这种有意为之是为了将读者对乡土的普遍感知状态中剥离开来,是一种强大的内在诗性驱使下才会发生的语言处理。
2018 年初,张炜发表个人第21部长篇小说《艾约堡秘史》,将写作对象对准了神秘的巨富阶层,直面财富激增时代资本累积的罪与罚,以及被层层包裹的人心最深处的爱与执念,引起了学界的关注。从不变的角度来看,张炜依旧是延续着他对现代化进程的反思,同时他的语言依旧带有神秘的色彩,营造的氛围和建构的布局也别出心裁。从变的角度来看,张炜脱离了以前熟悉的乡土题材,转向商战、企业和资本这一更加现代化的领域。结合张炜的精神逻辑来看,资本积累只是他窥探到现代化链条中的某个发展阶段,可以以此作为他反抗的据点;同时,他的文章基本脉络还是放在精神的层面而非现实实际的范畴,即更是借此来表达他形而上的思想的追求。
《中国文艺评论》2018年第5期中宫达发表《雕刻时代的心史——评张炜长篇小说lt;艾约堡秘史gt;》,文中聚焦淳于宝册这一实业巨富的创业历程与情感世界,一方面展现了当代经济领域竞争日趋激烈的生态以及财富分配的公平与正义矛盾,指出资本原始、冷酷、嗜血的本性,无关道德,只是快速地自我复制、永不停息地进行财富积累;另一方面,挖掘并剖析了主人公在追逐财富、权力、亲情、爱情中寻求灵魂自我救赎的人性奥秘。同时,该文还从作家的创作层面肯定了其人物塑造及语言探索上的突破意义、对民俗文化的学术性表达、独特的精神叙事风格。张丽君在《当代文学的“财富书写”与社会主义新伦理文化探索——论张炜lt;艾约堡秘史gt;》中也点明该书在资本与欲望、财富与情感、堕落与救赎等精神性、情感性维度的方面有了新的开掘,即在“物质性维度”之外呈现出一种“情感的丰富”与“灵魂的深刻”。同时其中提出了“镜像叙事”这一观点,以“淳于宝册”与“蛹儿”、“吴沙原”、“欧驼兰”构成三组叙事镜像,在梳理淳于宝册的人生经历时,精炼地展示了其他人物的形象特征,以及相互之间的对比照应作用。从人物的丰满性、层次性和复杂性上入手,点明建构当代新财富观与社会主义新伦理文化。
针对“一位巨富以良心对财富的清算,一个农民以坚守对失败的决战,一位学者以渔歌对流行的抵抗,一个白领以爱情对欲念的反叛”的腰封内容显示出的某种通俗化的审美定向,目前有两种相反的论调。一种是徐布维在《审美乌托邦的回归与重塑——解读张炜小说lt;艾约堡秘史gt;》中展现的,肯定以物质财富和资本扩张为核心的艾约堡与始终保有自然的原始与纯粹的矶滩角的对立的场域建构,通过对理想空间内活动主体的布置和应然状态的设想来完成审美话语结构。即复杂多面的淳于宝册的形象的摇摆指向的是作者的人格追问,而其他的人物形象则有着理想人格的姿态,张炜将知识分子立场与民间立场逐渐融合,形成终极审美理想。另一种则是徐勇在《不可靠的叙事与虚伪的姿态——关于张炜的lt;艾约堡秘史gt;》中表明的批判姿态,即认为作家们能对现实的不公不义表达勇敢尖锐的讽刺批评,但在面对强大的资本时,却乖乖地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他认为张炜对失败者并不真的同情,对“巨富”的“清算”又遮遮掩掩,充满了理解、同情和宽容,想写的可能是资产者自我救赎的努力和尝试,但适得其反,让我们看到的却是资产者赤裸裸的虚伪、狡诈和极度的自恋。而这一错位可以从小说修辞学角度得到解释,从“视角”、“结构”、“不可靠的叙述者”着手,指出叙事手段与呈现效果之间的背离。
在人物形象分析方面,目前学界对主人公淳于宝册的评论文章较多,切入点各异,但都结合其一生的经历与其他人物之间的关系入手。例如孟繁华的《什么是淳于宝册性格——评张炜的长篇小说lt;艾约堡秘史gt;》从“史传传统”和“神秘人物”入手,通过具体的文本分析,以淳于宝册人生的变迁线索为导向,肯定其是一个成功的文学人物,能以自己的思想、情感和行为方式塑造自己的性格,来自生活,来自这个时代的整体气息和精神风貌的一个方面。贺邵俊的《一个“当代英雄”的自我救赎——读张炜的lt;艾约堡秘史gt;》则从“艾约堡”这一豪宅的象征意义入手,剖析“白手起家的富豪患上荒凉病”的深层缘由,点明当代英雄的特征是觉悟性,从而展现出张炜坚守的道德立场和精神信仰。
